每當受邀去給人演講,主持人就會要求簽下一份文件,表明所講內容不會有圖利任何人之處。同樣道理,在此我要坦然無諱地向各位表明,瑞雀‧娜歐米‧雷門﹝RachelNaomiRemen﹞博士是我的至友,一位極傑出的醫生。我喜歡瑞雀,當各位看完本書,相信也會同樣喜歡她。
各行各業裡的傑出人士都有如藝術家一樣,能不囿於世俗的觀點、信念、定見,而看出這個世界的新面貌,體驗出我們生命的新豐采。他們能夠捕捉住一般人所失去的幻想,充份體驗出生命中的豐富。更特別的是,他們能把所見到的、所感受的化為文字,讓我們以嶄新的目光去學習,以開放的胸襟去體驗。
換個角度去體驗舊有的事情,我們無須經歷生死之類的重大關頭,事實上在日常生活中就行了,尤其是越平常的事情越容易。譬如說最近我上館子,點了一些義大利麵和蔬菜,上面澆了些調味醬。那個醬的味道很特別,不大像是我平日所澆的那種,但又覺得有些熟悉,可就是說不上來。由於說不出是哪種味道,所以它就可以是任何味道,我只能盡情地去品嘗。在用這道餐的同時,我一直思索它該是什麼,最後才發現是山胡桃醬,之前已經吃過許多次了。 那頓飯真是一次全新的體驗。
名稱、信念、定見等固然能使我們方便面對世界,可是卻也得賠上無從充份體驗的代價。瑞雀‧雷門擁有罕見的本領,能幫助我們看清信念及定見面紗後面的真貌,也能看出這個世界的智慧與神奇,正如我們第一次見到的一樣。
她以雙重身份看事情,第一重是以罹患四十年慢性病的病人身份,第二重是以經過嚴格訓練且醫術有成的醫生身份,然後再以顧問的身份傳達出她的所見。
此外,瑞雀‧雷門還是位博學多聞的人,她在文化修養上像個人類學家,在專業素養上是個有見識的開拓者,還可以說她是一位愛心鬥士和精神術士。
精神上的導師可有各樣面貌,有時候是醫生,就像瑞雀一樣,有時候是飽受病魔摧殘的普通人。這本書裡所談的,不僅是我們彼此所提出來的故事,也讓我們了解其中的涵意。
本書裡的智慧都出自於現實生活,瑞雀可沒寫道「就是這樣」,她的智慧更凌駕於此,因為她所聽到的和所傳送出的訊息,乃是出自最終極的精神導師,也就是生命本身。
生命中充滿著各樣的不可知,充滿著各樣的神奇,充滿著各樣的奧祕。大多數的書都試圖引領讀者走出神奇、脫離奧祕,但瑞雀這本書卻不然,她要讀者從日常生活中看出那些,然後去擁抱它們。進入那些不可知,常使我們就此發現治療之道,然而那可不會當下修復。瑞雀讓我們曉得,生命不能用破碎來形容,所以無須修復,它所需要的是體驗、是歌頌。
作為一位研究科學的人,我生活在一個滿是資料、數據和碰運氣的醫學實驗之中。學科學的人就相信能夠量測的東西,像血壓、膽固醇等,至於一些軼事,亦即故事,就很難被接受,因為其中包含了許多測不透的變數,很難證明它的因果,也很難複製、重演。作為一名醫生,也是人類的一份子,我就生活在滿是故事的世界裡。故事不能複製,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個體,也就因為這份獨特性,突顯出每個人的價值和意義。然而從講故事當中,我們才會發現人與人相似之處,是什麼把大家連綴起來、是什麼幫助大家打破疏離。
故事乃是人類共同的語言。 當一個人的心臟出了毛病,固然需要最好的醫藥來治療,但我們畢竟不是機器。心臟病是今天這個社會的大問題,但不是指肉體上的,而是指精神上的。以往連綴大家的社會網絡近年來崩解,造成今天孤獨、疏離、冷漠的普遍現象。
在我的工作上,經常發現有許多人渴望跟人群接軌﹝connection﹞,跟大家融合。很多病人來找我們雖說是想降低膽固醇、血壓、體重、甚至是「清理血管」,其實真正的目的是戒煙、調整飲食、運動。從跟他們的接觸當中讓我曉得,給他們健康資訊﹝亦即事實﹞固然重要,但並不足以影響他們在飲食及生活方式上作出持久的改變。如果可以的話,那麼他們也就不會吸煙了。我們必須往更深一層下工夫。
我們的治療計畫是採「群體鼓勵」的方式,一開始先找一處讓病人覺得安心的地方,讓他們從做菜、購物方面交換心得,慢慢發展成群體。待他們覺得有安全感之後,就讓他們講述個人生活中的種種,亦即他們的故事,但不虞會被人論斷、批評和不睬。不少難以相處的人認為這麼做很有意義,進而改變了生活方式,不再自暴自棄。
不管是肉體上或精神上的創痛,其實都是使人轉變的門檻。這個世紀雖然即將結束,但人際之間因欠缺交流和融合,使我們每個人都受創甚重。
說出自己的故事,本身就有治療的功效,我們每個人都擁有想像不到的智慧,除非說出來。否則自己是不會知道的。
聽聽別人的故事也有療效,當你聽了別人的故事,往往就會生出對生命的深深信賴。你會曉得自己並不孤獨,在生命之旅中尚有難得的伙伴。別忽視那些過著平常生活的平常人,他們往往都是英雄。
瑞雀的這本書也具有療效,她和其他人物藉著所受的折磨開啟了改變之門,在我們受苦的同時,創傷獲得醫治,覺得更加安全,從而把心門開得更大一些。當我們這麼做之後,就像拉開了百葉窗,外面的陽光自然就會照進來。